上個月的網頁瀏覽數次數

2011年10月3日 星期一

Lunch with the FC:「識欣賞我,是你的福氣」

Lunch with the FC:「識欣賞我,是你的福氣」



除了滙控(005),佐丹奴(709)是香港最為人所知由公眾擁有的上市公司。過去15年,領導這間沒有單一大股東的上市公司,主席劉國權在《金融中心》首個《Lunch with the FC》專訪,在大班樓跟蔡東豪細述一個專業企管人接受教育的過程。
很 多事情書本有教,身邊的人有講,你以為學懂了,識得處理,但當事情發生的時候,你照樣手忙腳亂。其實很多事情學習的方式只有一種,就是突然間在你身上發 生,而你要一個人去面對。劉國權大學畢業後在加拿大工作,1987年回港加入佐丹奴,最初負責財務,1994年先出任行政總裁,再出任主席。這時候黎智英 仍是大股東,但明顯地他對傳媒更感興趣,安排把日常管理工作全交予劉國權。1996年黎智英把持有的佐丹奴股票以批股形式全數沽出,佐丹奴從此成為一間沒 有單一大股東,由公眾擁有的上市公司。
即使今日看,黎智英的安排也是相當「先進」。15年前黎智英退出佐丹奴,是企業界一件大新聞,這些年 來,佐丹奴成為研究香港企業管治的熱門課題。劉國權回想,認為自己比較容易接受專業企管人的概念,因為他在加拿大工作了一段時間,對公司的擁有權和管理權 分開習以為常,但他也不得不承認,黎智英退出佐丹奴,一夜之間佐丹奴沒有了大股東,他主席和行政總裁的身份雖然沒變,但由有大股東到沒有大股東,這過程對 他的衝擊不小。在大班樓迎接劉國權的,除了是我認為全世界最美味的鹹魚煎肉餅,還有重回15年前的一幕幕。
黎智英是巨人
「我 在加拿大習慣了沒有『主子』的環境,特別是我曾在政府工作,面對的是公眾,不是一個人。不過你說得對,黎智英的做法很先進,他知道佐丹奴不會成為家族企 業,加上他對傳媒興趣較大,因此索性把管理權交給專業企管人,那時候黎智英對我們說,現在就交由公眾去監察我們。」劉國權坦言,他上位過程並不平坦,經過 內部權力鬥爭,黎智英離開後,外間的壓力來自四方八面,這段時間不容易捱過,劉國權不止一次以「慘」來形容。
外間的壓力主要來自股東,但當 股東大都是機構投資者,企管人與股東的關係反而變得單純,不用擦鞋,不用揣摩上頭心態,一心一意做好業績。「最難應付是內部,黎智英是巨人,我面對最大的 壓力是活在巨人的影子下。在外間建立起自己的形象,用了大約3至5年時間,當投資者見到業績持續優秀,大都開始接受我。在內部建立自己的威信,我花的時間 肯定長得多。」人總喜歡比較,尤其當一個巨人突然離去,不管接手的是誰,一定會出現比較──「以前黎智英不是這樣做」。
「有一段時間,佐丹 奴內部溝通真的有很大問題,員工把我跟黎智英比較,難免出現員工之間的懷疑,不自覺地製造一個充滿負能量的工作環境,做起事來事倍功半。黎智英離開時叫我 不要亂炒人,我真的聽他說,今日回看我有點後悔。」劉國權跟我提起《潛行空間》這套電影,指把主意植入他人腦裏面,真的很困難,先入為主的威力很大,改造 人不如換人。
回應收購熟手技工
今年5月,鄭裕彤旗下周大福披露成為佐丹奴股東,後來多次增持,現持有20%,成為佐丹奴單一 最大股東,傳媒不時追問劉國權關於彤叔的取態,最關心彤叔會否入主佐丹奴,參與管理。劉國權在公開場合的表現,是不甚緊張,不積極回應事態進展,面對傳媒 最抵死的回應是「被動也是一種主動」。當傳媒一致認為公司管理層應很緊張,所以劉國權的冷靜,甚至冷淡的回應,被視為異數,傳媒把他的表現,聯想到他近年 研究佛學後改信無為而治的思想,更甚是聯想到他有意淡出佐丹奴。
我認識劉國權一段不長的時間,印象中,他是一個很清楚自己在做甚麼的人,對 事有主見,不隨波逐流。我記憶所及,15年來佐丹奴被洽購的消息接連不斷,劉國權對彤叔持股,表現不夠緊張,我認為是這「熟手技工」的自然反應,因為他對 這類行動有了自己一套的看法。我第一個問題是,15年來有幾多間公司認真的表達意向收購佐丹奴?答案是7間。傳媒曾報道過的,包括思捷(303)和擁有 Uniqlo的日本Fast Retailing,其他的劉國權以「城中名人」來形容。
「其實我覺得有點怪,假如有人有興趣收購佐丹奴,應 該在市場吸納足夠數量佐丹奴股票,不需要跟我多談。佐丹奴股東通通看錢做人,他們不會因為劉國權的一兩句話,願意賤價出售股份。」有意收購佐丹奴,事前要 跟劉國權談,唯一合理動機是想事前得到劉國權為首的管理層支持。想深一層,假如有人計劃敵意收購,特別是行家,事前先組織完整管理班底,在市場買夠股票, 根本不用跟劉國權談。「我認為假如真的想收購佐丹奴,應該做好準備,選擇天時地利人和時機,假設將來管理層沒有劉國權,預咗我走,然後出擊。」
臨危託孤責任未完
7間有意收購的公司之中,劉國權認為有3間很認真,曾經跟他談得頗深入,包括向他提出可觀的個人待遇,最後因為不同客觀因素告吹。多麼理性獨立思考的專業企管人,在談到這些可能出現巨變的時刻,也不免流露出情感。
「雖然黎智英離開了,那時候佐丹奴在內地仍面對很大困難,我有一種『託孤』的感覺,人家把這個責任交給我,我有未完成的責任,心裏面我真的想帶領佐丹奴克服這些困難之後,才作長遠的個人打算。」
「其 實這些年私下表達有意收購佐丹奴何只7間公司,但大部份都是存心想搵着數。黎智英離開後的一段時間,很多所謂中方人士,聲稱可幫佐丹奴打通內地關係,其實 全部都是以為黎智英離開後,佐丹奴在內地的困難自動消失,希望冷手執個熱煎堆。所有人都低估了佐丹奴面對的困難。」或者低估了李鵬的政治力量。
劉 國權告訴我多個收購的故事,其中最可笑的,是有些所謂有意收購者,一坐低提出的第一個要求,就是佐丹奴先以低價批20%股票給予這些人,其他事慢慢再談。 劉國權笑着說,這餐飯很快吃完。這邊廂我們這餐飯卻進入最精采階段,大班樓老闆葉先生為我們準備了連我這常客也未試過的新菜式:白灼牛頸脊和蝦子炒大蝦 球。從劉國權這餐飯的表現看,他是一位美食家。
企管人要接受制衡
彤叔成為佐丹奴最大股東,劉國權表面上處之泰然,我不認為是 他近年潛心學佛後性格改變,也不是他計劃淡出佐丹奴,而是他見過太多有意收購者,學會了最合適的回應是處之泰然。分析收購佐丹奴其實要重上一課企業管治: 股東是公司最終的東家,股東根據持股量投票選出董事,董事組成董事局,董事局委任管理層去處理公司日常業務。企業管治一層扣一層,責任清清楚楚,只是香港 上市公司大都是家族企業,或是大股東視上市公司為私人玩物,對佐丹奴這類真正「Public Company」反而感陌生。
佐丹奴多年來都 是基金愛股,原因之一正是它沒有單一大股東的架構,令它自然地擁有良好的企業管治水平。股東不用擔心佐丹奴跟大股東進行關連交易,轉移公司利益,因此投資 佐丹奴可不必考慮企業管治風險。持股逾5%的基金,多年來共持佐丹奴股權一直維持於一個高水平,最高至一半,現在也有三成,其中Aberdeen Asset Management持逾10%超過10年時間。
我跟劉國權不同,我服務的上市公司有大股東,享受大股東放手任我舞的時光,但 可想像到沒有大股東可能也有壞處,就是行政總裁的工作環境甚孤獨。行政總裁在一些棘手的決定上,有需要時可跟大股東商量,大股東的意見可能最有見地,因為 這決定對他的影響最大。劉國權不以為然:「我不是這樣想,股東把管理權付託予我,我要承擔。」
劉國權甚至認為,主席和行政總裁職務不應該分 開,他認為所謂互相制衡,其實會製造很多不必要麻煩。管理層最終要向董事局交代,只要董事局不是橡皮圖章,管理層不會是冇王管。劉國權很在意企管人要接受 制衡,上面有董事局,下面有管理層:「Power Corrupts,這一點我很清楚,佐丹奴董事局一定不是私人俱樂部,獨立董事個個都很獨立,我身邊的管理層全部不是Yes Man。」
公 司文化是經過長時間一點一滴累積,佐丹奴經過15年沒有大股東的日子,孕育出甚麼文化?「首先我相信佐丹奴的風氣算很廉潔,例如我們這一行採購存在回佣文 化,但我完全不擔心,佐丹奴有一個經過二十多年考驗的傳統,佐丹奴的品格一定無問題。」劉國權笑着說,對他監察最緊是他的秘書,試過秘書把他的 Expense Account彈出來。「她經常跟我討價還價,說商務客位好貴,不如我攞分去換。」
大股東日日夜夜問長問短,管理層逐漸養 成依賴的習慣,視大股東為決策一分子,有事發生,管理層的心態是推卸。沒有大股東的公司,企管人反而會發展出一套最後必定要自己承擔的做事方法。劉國權本 身當然是一個充滿自信的人,不過15年的歷練可能加深了外間認為他橫眉冷對的風格。
內地故事剛開始
從我們吃東西的份量,我知道我們會放棄甜品,即是這餐午飯接近尾聲,作為訪問者我不可能不問這三個公眾最感興趣的問題:一、彤叔有甚麼打算?二、佐丹奴宣佈歷史最高的盈利,有機會更上一層樓抑或已見頂?三、他是否有意淡出?
「彤叔持股多少不會對佐丹奴有甚麼影響,我對股東一視同仁。彤叔公開說過,他很滿意佐丹奴業績,對管理層有信心。」招牌式答案,經過一餐飯之後,我欣然收貨。
「最 高盈利是沒意思的,以前做得不好,所謂最高便沒有意義。過去這幾年,我花了很多時間在佐丹奴4個海外市場,包括澳洲、韓國、新加坡和台灣,扭轉這4個市場 的業績。我相信我可能忽略了內地市場,未來一段時間我會多花時間在內地市場。」佐丹奴錄得創紀錄盈利,但內地故事剛開始,佐丹奴的投資價值如何,我收到。
「沒有淡出這回事,這間公司不屬於我,我是專業企管人,我做得不夠好的時候自然有人叫我起身。做人要有自信心,懂得豁達,你識欣賞我,是你的福氣。我清楚自己的實力,此處不留人,自有留人處。」最後的一件炸蝦頭,我讓了給他,這麼豪的結語一定要有匹配的獎賞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